2020年《财经研究》第9期

杨玉龙

去杠杆、银企关系与企业债务结构

“高杠杆”是中国当前经济发展所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杠杆率过高可能会带来系统性债务违约风险，致使金融市场运行失衡，银行金融组织与企业面临的风险将徒增，最终引发金融危机。如何有效实现“去杠杆”是近几年国家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任务之一。根据中国宏观金融表现中的信贷紧缩结构性特征，“去杠杆”政策对企业债务融资的影响是结构性的，同样，银企关系对企业债务融资的影响也是结构性的。本文的一个深入的理论和现实问题便是，在国家宏观政策条件的背景下，去杠杆和银企关系在企业债务融资行为中会否产生冲突，其内在的关系如何？

本文以2003-2016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采取实证研究的方法，系统探讨了去杠杆政策和银企关系对企业债务结构的影响。研究发现去杠杆政策限制了企业由金融机构获取的金融负债融资规模，这导致企业不得不寻求对经营负债的占用，以致企业经营负债比重上升，金融负债比重下降。而银企关系则可以帮助企业获得更多金融机构贷款，这使得企业金融负债比重上升，经营负债比重下降。但是，银企关系带给企业的融资便利作用，是有条件的，只有在信贷宽松时期才能给企业带来负债融资规模的扩张。在去杠杆期间，银企关系尽管不能增加企业整体负债融资规模，但是仍然对企业债务结构有显著影响，其能够减少企业对经营负债和短期负债的依赖，这可以降低企业财务风险。

本文的研究可能存在以下贡献：

第一，文章系统考察了去杠杆与银企关系对企业债务结构的差异化影响，检验了两者可能存在的冲突问题。去杠杆增加企业对经营负债的使用，减少金融负债比例；而银企关系形成了反向的结果。这有助于我们深入理解去杠杆与银企关系对企业债务融资结构的影响，也为进一步探讨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提供了基础。

第二，文章识别了银企关系发挥作用的宏观政策条件。银企关系的确可以给企业带来融资便利，但这种融资便利仅存在于信贷宽松时期。在去杠杆期间，银企关系无法增加企业债务融资总额。这说明银企关系是有局限性的，企业需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过度依赖银企关系。尤其是，在信贷宽松时期依赖银企关系取得的贷款，在去杠杆期间很难接续，这就会影响企业的稳定。

第三，本文对中国金融市场发展也有一定启示意义。从债务结构的视角看，企业负债结构中，经营负债远超金融负债，短期负债远超长期负债，而且由本文所做历史统计观察，上述差距有逐年加速扩张趋势。这表明中国金融市场在服务实体经济方面未能发挥充分的金融功能，导致企业不得不寻求长期占用经营负债的权宜之计艰难发展。在资金投放逐年增加的政策背景下，金融监管机构应当思考如何解决企业的结构性融资难题。